天天快播:第十五卷 大道精诚(中)

第九回 排阵

如此直到晚饭吃过,林儿便召集了寻阳、令晖、陈庆之、三少主、漂女、大眼等到房中最后一次商量明天的战况。

一进门,漂女就奇道:“仙姑你怎么不把高阿兄他们五个要出战的人叫进来?”林儿道:“还是让他们安静养神吧,这时候他们需要的是凝聚战意,而不是考虑敌我情势。这样的分析,还是我们几个来做。”令晖道:“小妹说得对。明天这一战变数太多,他们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受到任何干扰,否则只会增加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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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女点点头,然后双手合什,做出一个祈福的姿势,口中念了几句什么,方才说道:“唔,高阿兄不像檀生那样口若悬河,他从来没和江湛那些天天打嘴仗的人舌战过,我好担心他。仙姑,反正我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要不我去陪陪他吧?”林儿微笑道:“好啊,去吧,告诉兰陵别紧张。不论输赢,辩出气势来就行了。”漂女嫣然一笑,也就出了门去。

林儿送走漂女的背影,方才开言道:“我让二郎、双妹、司马大侠他们去打探洞玄观的消息,结果一无所获。很显然,他们这次是把保密做到了极致,丝毫没有透露谁会出战、以及出战顺序。索性的是,黄龙的消息倒是帮了我大忙啊,原本可能上场的五个人,一下就减到了三个。这样,我们胜的机会也就从不可能变成可能。小嫂,关于他们的情况,你有什么分析?”

寻阳道:“很明显的,徐湛之和江湛这两个台前人物是必定要出场的。刘劭身为太子,会不会参与进来很难说。除此以外,还有像范晔、褚渊这些曾经与我们交手过的老对手,都无法排除出场的可能。算下来,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是舌战一道的高手,真是不好对付啊。”

林儿无奈一笑:“是啊,阿姊一开始就说,我们在明,对手在暗,这场战斗不好打。那你们觉得,我们应该用什么策略应对比较好?”她一边说,一边看向令晖。令晖微微一笑,道:“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有几场是有把握拿下的?”

林儿便问陈庆之:“子云,你与诸人都有接触,你来说说对所有人的看法。”

陈庆之道:“除了萧思话,天师道其他三大弟子中,刘劭没有出战经历,我无从判断他的实力强弱。所以关键还是徐湛之和江湛二人,对于这两人,我们如果能战而胜之,这就基本可以拿下比赛了。徐湛之的特长是笔头辩,他是一个口吃的人,很少和人争口舌长短。所以不出意外,明天他也会采用纸上作战的方式。而江湛的特点则是通过声音的技巧变化取胜,这种变化飘忽不定、难以揣摩,也是他最恐怖的地方。”

林儿道:“那我们的人呢?”

陈庆之思索良久,这才说道:“我们这方的五个人,实力最强的当然是为仪。他的特点是可以在舌战中进步,所以面对同一个对手,他很难连败两次。所有人中,只有他和刘劭、徐湛之、江湛都直接或间接交过手,所以相信他出战的话,不管对谁,都能拿下。”

“其次是杨懿,他的特点与江湛类似,舌战技巧也是飘忽不定,往往能抓住对方心灵上的漏洞攻而破之。但他没和天师道的人交过手,双方互相都不了解,他能不能胜,恐怕是要打个问号的。”

“再次是兰英。她的特点与为仪类似,都是沉稳中带着足够的韧性,是每个人都不想面对的对手。不过兰英毕竟女流,对付范晔、褚渊这些下一等的对手胜算很大,若要对付徐湛之和江湛,胜负就难料了。”

“陶兄的实力是最难预测的。强大的时候,什么对手都能战胜,可若是碰上实力发挥不出来,那就谁都赢不了。但他有一个优势,就是口技。在洗罪城中,正是靠着他的口技才战胜了江湛的困兽之斗。所以如果让他碰到江湛,那倒是非常有可能拿下。”

“实力最弱的当然是高兰陵。他并不欠学识和天赋,但临场应变的机巧略为欠奉。碰上像沮渠安周那样的普通人,他倒是颇有优势。可眼下我们的对手都是多年浸淫的老狐狸,个个都有一手看家绝活,而且舌战经验丰富异常,兰陵要想在他们身上讨到好处,恐怕很难。”

林儿听完,点头道:“嗯,我明白了,我们这五个人,一个必胜的,一个必败的,那么中间三个人就是关键了。阿姊,你怎么想?”

令晖道:“关键在于排阵。如果让檀兄长对上徐湛之、夫君对上江湛、兰英对上下面的小角色,那我们就有三场胜局。即使三人偶然失手,还有杨师弟可以期待。这样我们就能稳操胜券。”

“话是如此,可我们并不知道对手如何排阵。万一刚好错开来,让阿兄对上了小喽罗、师弟对上徐湛之,阿嫂对上江湛,那我们就成必败之局。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他们的人整体实力强过我们,所以他们甚至完全不用担心排阵的问题,每个人抓阄决定谁上也是一样的。这样一来,我们根本无法预判对手,那岂不是处于必败的局面了?”

林儿这一番分析,让众人都陷入了一片不安中。的确,他们要想赢,只有通过田忌赛马的办法,这本身就意味着己方实力逊于对手。要在这样不利情况下仍然取胜,的确是太难了。

陈庆之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只有用一点战术了。比如让他们以为我们要派谁上,结果却派了另一个人。”林儿道:“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呢?”陈庆之被她一问,却突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儿又看令晖,令晖却道:“想来想去,也只有随机应变而已。这几天下来,舌战之外的战斗已经几个回合了。现在这个时候,再不可能有什么战术去干扰对方,我们只有在临场中,根据战况变化再决定排阵。虽然不排除他们通过抓阄决定出场顺序,可这顺序他们必定要提前排好,也就是说,他们每个人都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出战顺序。那么,我们到时通过战况的变化、对手举止、表情的变化等,多少总能捉摸出一些蛛丝马迹来,然后再针对性地出阵。小妹你已经有过带领千军万马纵横沙场的经验,也对扑朔迷离的战场风云变化有所了解,所以凭论随机应变的经验,对方就没人及得上你。因此,我们未必没有胜算。”

林儿听她如此说,终于似下定决心了一般,说道:“嗯,看来这场舌战,绝不是阿兄他们五人的战斗,而是我们这里所有人的战斗。大家每个人都要发挥自己的长处,尽我所能赢下这场比试。”

众人经她这一番鼓舞,无不提起了精神,准备明天大干一场。林儿又道声:“大家早些休息吧,养精蓄锐,明天全力一战。”众人这才起身散去。

此时夜色已深,庭院里冷风嗖嗖,今冬的第一场雪已经在路上了。可它还没来,就先让人间感受到了它的盛气凌人。正如这即将到来的舌战,紧张的气氛已经弥散到了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林儿披了一件绸面大氅走出房来,却见檀羽一个人坐在院中枣树下发呆。林儿便轻轻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又将头靠在他的怀中,方腻声唤道:“阿兄。”

檀羽伸手轻拢住她的身子,替她捋一捋散开的秀发,这才轻声问道:“商量好了?”

林儿慵懒地点点头。在檀羽的身边,她总是可以将心灵清空,什么都不去想。因为这时候的她,是最安全的。

檀羽也从来都很迁就于她,只要看到她在身边,总是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可这一次,他自己却做不了主,只听他道:“这回又要辛苦你了。我知道,我们的劣势太明显,要想赢,只有借助精妙的布置。所以,明天的关键人物不是我们上场舌战的五个人,而是林儿你。如何随机应变、做出最合理的排阵,只有依靠林儿你的决断。因此你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他说得很慢,林儿却没有答他,只是侧了侧身,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脸颊边上,让他手心的温暖能够挡御阴冷的寒风。

檀羽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说话,只是将她柔弱的身躯紧紧拢住。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很久,很久……

第十回 开场

十月初一日,按刘义隆诏示,在鸡笼山脚下的皇家宫苑华林园中,由始兴王刘浚和江州刺史刘义庆的支持者、赶驴社和天师道上台舌战,得胜场数多者,即当选新任廷尉。

全南朝人都听到了这一消息,数以十万计的人流涌向了建康城。其中一部分获准进入华林园,围观整个战局。至于其他人,建康城内显然容不下这么多,所以守城军只能在城门口设下临时拒木,阻挡前来观战之人。与此同时,城外一两里处,早有好事者模仿华林园中的样子,摆下了许多木台,又有闲人往来奔走,将宫门前的情况即时传达。观战人群也就七七八八地分散到了这些临时木台前,便有卖花生核桃的,穿梭吆喝,真可谓是一个举国盛会。

虽然诏书上并没有写明可以有多少人上台舌战,但因为江湛和陈庆之的赌局早被民间舆论炒得沸沸扬扬,大家蜂拥而至,就是来看这两边所有大人物之间的终极碰撞。因此,今天这场舌战的重头戏,就放在了天师道五人对赶驴社五人,这五对五的大对决。

不单是市井闲人对这一场比赛兴致盎然,就是皇族和各个世家高官及其家眷,也是充满了好奇。华林园中搭起了一个高台,台前有皇帝的龙座、嫔妃们的凤座,以及百官的观礼台,全由太常寺整顿整齐,只等时辰一到,大戏开锣。

识乐斋诸人卯时起床、辰时出发,到得建康城门时,城门已被汹涌的人流堵得水泄不通。不过好在人群中多有认得檀羽的,见到这些个主角前来,众人皆不自禁地左右避让,为诸人让出一条通行的道路。檀羽也就向人群微一躬身,然后率着诸人穿过人群,走向建康城。城门的守军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今天的核心人物,也不多问便自放行。

赶驴社的众多社员早已随着萧道成在城中等候,见到诸人进城,两下会合一处,就风风火火地赶到华林园。

这时皇帝等重要人物还未出现,但洞玄观的一众道士倒是提前到了。站在道士们最前面的,自然就是江湛。另外一个大腹便便、体型富态的中年男人坐在他的旁边,许多人都认识他,就是典质行的掌柜、天师道第三大弟子、人称徐掌柜的徐湛之。至于其身后,范晔、褚渊等一众熟悉的脸孔无一例外都出现了。

在宫门前设有一个巨大的高台,就是今天舌战的主场地。高台两边则划下了长长的两条线,线后面摆了许多茵席,这是供两边支持者坐的。洞玄观的人已经坐了一边,檀羽也就招呼己方诸人和赶驴社的重要社员在另一边坐下,然后又对陈庆之道:“子云,过去打个招呼?”

陈庆之轻笑一下,道声“好嘞”,也就走了过去,对着那江湛道:“江观主,准备隐居的深山找好了吗?”江湛一脸严肃,指着陈庆之冷声道:“小子,休得猖狂,今天就是你跪地求饶的日子。”陈庆之哈哈大笑,道:“江观主太激动了吧?如果我跟你辩,那或许真的会跪地求饶,不过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今天不上场,就让我身后那群小弟来对付你就够了。”江湛道:“哼,我倒忘了你是个无赖,不该与你答话。”陈庆之道:“这可怪了,大名鼎鼎的江观主,当初第一次在黑城见面时,那可是威风八面啊,怎的现在连答话的勇气都没了。”江湛被他气得鼻子眼睛都皱到了一处,还没上台,便先输了一阵。

后面的林儿见状,感叹道:“在黑城时,陈子云以为三少主被江湛他们抓了去,急得和兰陵拔剑相向,所以我们才落到江湛的震慑之中。如今陈子云有情人终成眷属,倒是江湛今天患得患失,胜负反而易手。个中滋味,真是值得琢磨。”

正说话时,就听见宫门大开,刘义隆和嫔妃、公主们出得宫来,王鹦鹉、新蔡公主俱在其中。陈庆之见状,连忙回到己方阵营。场中众人便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刘义隆到得自己龙座上坐定,又待身后诸人就位,方才一挥手道声“平身”,场中众人方各自起身,有座的也就纷纷坐下,没座的便在后面围观。一时间人头攒动,现场好不热闹。

刘义隆头一扬,看清了场中已经分出两个阵营,檀羽等人也全在他的视线之中。他也不作表情,只是略一示意,让内侍宣他的口谕。

那内侍也就尖着声音宣道:“今日是我大宋立国以来的大日子,廷尉要在诸位的舌战中产生,这是亘古未有的,希望各位能郑重其事、谨慎处之。刘浚是朕的二皇子,曾驻守边河多年、战功卓著,若让他做廷尉,其德其才皆是上上之选。江州刺史刘义庆,是朕的堂兄,先皇在时便已高居尚书左仆射之位,一本《世说新语》、一本《幽明录》,便足叫他青史留名了。他们二位都是才高德厚,朕左右难决,故将此事交由诸位裁断。当前国之大事,便是南兖诸州的土断。诸位选出的这个人,未来将在土断之事上有较大的裁判权,可谓位高权重。因此,朕才决定将这场舌战放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朕和在场的所有爱卿都将做出公允的判断,决出胜负。如果谁敢作奸犯科、耍小手段,朕绝不轻饶。下面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就见刘义恭缓缓走上了高台。这个滑头左右逢源,倒也只有他来做今天的主持,才能令两边都能信服。

只听他开言道:“奉陛下圣谕,本官就是今天的司仪。在我右手边的,是支持刘二郎的赶驴社,在我左手边的,是支持刘刺史的天师道。赶驴社这边,就由其社长萧道成负责出战的人选。而天师道这边,就请洞玄观观主江湛负责。每一轮舌战之后,我都会让主簿过来,请二位负责人将下轮出战之人的名字写在纸上交给主簿,一旦确认名字,便不得更改。下面请诸位商量一下,决定第一轮的出战之人。”

识乐斋诸人闻言,便紧锣密鼓地商量起来。林儿问道:“看得出来他们第一轮会派谁吗?”众人皆摇头。令晖则道:“看起来,他们今天战意很足,想来是对第一轮志在必得的。说不定第一轮就是江湛或徐湛之上吧?”陈庆之道:“我刚才那几句话会有用吗?如果能激怒那江湛,说不定他真就第一个上来了?”三少主道:“江湛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激怒吧?我们和他交过那么多次手,何时见他不冷静过?”令晖道:“兵者之道,虚虚实实,实在难有定数。林儿,你还是自己决定吧。”

众人便都看向林儿。林儿抿抿嘴,方道:“那我们就赌一把,就派师弟上。没对上江湛,师弟也未必一定会败。若是对上了他,那就正中下怀。”

于是书记过来,林儿便让萧道成写下了“陶贞宝”的名字。

两边纸条送上台去,刘义恭看了一下,便道:“赶驴社上场之人,陶贞宝陶国重。洞玄观上场之人,太子?这是怎么回事?”他惊奇地看向了江湛。场中立时一阵哗然。

比赛还没开场,洞玄观便来了个下马威,首战就派太子刘劭。

第十一回 首轮

台下江湛见刘义恭质疑,便用他那阴邪的声音问道:“怎么,不能派二师兄吗?”

刘义恭忙赔笑道:“能自然是能的,按陛下旨意,今天这场舌战完全公开,谁都可以上台比试。不过,太子何等尊贵的身份,对面赶驴社支持的始兴王还是他的二弟。让太子下场与对面这些小喽罗舌战,恐怕有失体面吧?”

谁知江湛却毫不在意,只是道:“刘尚书此言差矣,对付对面这些人,断不能有你这样的想法。任何的大意,都可能导致全局的失败。所以,我们这一战,势必要派最强的战力出战迎敌。”

二人说着话,人群便纷纷看向了百官观礼台上,坐在最前排的那个人。

那是个身材并不高大、面相沉稳的青年男子,若非因为他地位尊贵,实在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他就是南朝太子、王玄谟的二弟子刘劭。檀羽在朝堂上曾见过他一面,已被他凌人的霸气震惊过一回。

待那边两人说完话,刘劭方才缓缓站起身来,先是向刘义隆的方向微一躬身,这才抬步走上了舌战台。

台上的刘义恭忙向他致礼,然后一脸的谗笑,说道:“太子殿下倒是还真没这样正儿八经与人舌战过吧?今天就当戏耍一回?”

刘劭却并不发笑,只是道:“嗯,值得我出战的人不多。”

刘义恭道:“那是当然,你在舌战一道上的造诣,想来这世上也没几个对手,今日能亲眼见识一番,倒也是这在场诸人的荣幸哩。不过咱们有言在先,虽然你身居尊位,可到了这台上,大家都要一视同仁,不得依靠这威仪来战胜对手。”

刘劭一声冷哼:“怎么,你觉得我不靠威仪就会输?”

刘义恭又是一阵赔笑:“那当然不可能。”

刘劭也略作一笑,便将一双利目看向了赶驴社人众中的陶贞宝。

陶贞宝此时正和令晖、仙姬握手打气,被那刘劭的眼神一震,竟像是被一拳击中一般,立即就打了一阵激灵。后面的令晖感受到了他的反应,忙问:“夫君没事吧?”陶贞宝弱弱地道:“这个刘劭好刺人的眼神,实在有些可怖。小君,我有些担心……”

令晖这才明白,那刘劭的实力之强,远在自己的夫君之上。这绝不光是学识和辩才层面上的,而是气势和战意层面上的。刘劭居于储君之位,身边的对手哪一个不是天下的人精,若非那睥睨天下的过人气势,他如何能坐稳那个位子?而陶贞宝不过只是识乐斋中一个排名并不靠前的文人,更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战绩。因此,比赛尚未开始,仅凭这一个眼神,这一场的胜负便已定了。

令晖忙对林儿道:“小妹,不如这第一场我们直接认输吧,夫君要赢刘劭,几无可能。反正在刘劭身上,我们也没打算拿下一场胜利。若是被他言语中伤,反而影响后面的战局。”

谁知林儿却想都没想,便即说道:“阿姊你想,那江湛为何一上来就派出他们最强的战力?其目的不光是要抢这首场胜利,更重要的是抢下这旗开得胜的气势。我们第一场输,可以,但若是连气势都输了,后面还怎么比?师弟,输赢并不重要,但派你打头阵,你就一定要打出我们的气势来,行吗?”

陶贞宝被她一激励,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重重地点点头,然后快步走上台去。

刘义恭见陶贞宝也上了台,便宣布道:“第一轮,太子殿下对陶贞宝,二位可以开始了。”说罢就下了台。

陶贞宝正要抱拳向那刘劭一礼,刘劭却抢先问道:“你叫陶贞宝?你父是医侠陶隆?”陶贞宝有些诧异他为何问这个,只得略答了声“是”。

刘劭似陷入了一番沉思,良久方又幽幽地道:“陶隆,当年惊才绝艳的人物,文才武功,无一不是上上之人,更兼他身边一个绝代芳华的奇女子,真是羡煞了多少江湖客。”陶贞宝听他这样慢慢地说着,却自有一股威慑之力,使他竟不知该如何作出回应。

刘劭却全不在意他的感受,只是继续说道:“这样的人才,无论怎么看,都应是一个天下大派掌门的当然之选。若他再能在这武学一道上多修炼些时日,也许四大武魂就应改作五大武魂了吧?可惜后来他却弃武学了医,没做武魂,倒做了名医。你可知,是什么力量,让他走上这条路的?”

陶贞宝闻言一愣,他当然知道其父是弃武学医的,可究竟是什么因缘导致其做出这样的改变,他还真不知道。他并非没有问过其父,可其父每次都是一句“往事休要再提”,却从不说个中细节。上次宇文系倒也和林儿提起这事,但也没细说。所以对此他竟是知之不详。

刘劭倒好像知道他会作如此反应,并不待他回答,便道:“想来你也未必知道,这事也不怎么光彩,陶医侠自然不会自己说出来。而知道这个事情的人,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巧得很,本王倒是了解过一些内幕,你可想听么?”

陶贞宝尚未回答,下面林儿抢先高声叫道:“师弟不可理会他。今天这场舌战辩的是廷尉之事,和我师父有什么相干。”

原来那刘劭刚一开口,林儿就想起了宇文系说过的话。在她师父陶隆的故事中,刘义康是重要的参与者。而刘劭又是刘义康选定的继承人,他当然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而他在此刻说出来,肯定是早有预谋。所以林儿才要不顾一切地阻止他继续说话。

刘劭在台上看了看林儿,又回头沉声问刘义恭:“这不算违规?”那刘义恭也吃不准,只得过去奏请刘义隆:“陛下,赶驴社的人认为殿下用当年的旧闻来舌战,有失公平。臣下不知该如何处理,请陛下示下。”

刘义隆略皱了皱眉,又转头去问几个大臣,商量了半天,这才说道:“舌战之道,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不骂脏、不动粗,其它的手段一律可用,朕以为太子的做法没什么不妥。至于赶驴社这边,因为规则一开始也没说清楚,就放过这一次吧,下不为例。”他这话等于各打五十大板。刘义恭闻言,便下场警告了林儿一番,方才让刘劭继续。

刘劭也不再看台下诸人,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陶隆的改变,是因为他身边的那个奇女子。那个女子本是他一位朋友的青梅竹马,已经为他的这位朋友生下了三个孩子,可以说早为人妇。可是,那年他的朋友带着这个女子去焉支山上与他相见,他竟不知回避,反而将自己一身才学全用在了这个女子身上,令这女子不顾一切就离开了他的这位朋友,与他私奔天涯。”

陶贞宝听他说到这里,震惊之情溢于言表,高声喝道:“你胡说!”

刘劭却毫不在意他的失态,只是冷静地继续说道:“我所说的,其实很容易查清。因为,陶隆的这个红颜知己名叫潘玉奴,本是当年北凉国主沮渠蒙逊的侍女……”

“你胡说!”他还没说完,又是同样一句话,可发声的却是台下的一个女子声音。众人忙看过去,那人竟是三少主。

第十二回 姊弟

三少主正倚在陈庆之身旁,两手打着颤,一面满眼怒容地看着台上,一面却不自禁地露出胆怯神色。

陈庆之忙扶住她,柔声问道:“你怎么了?”三少主呆了半天,这才弱弱地说道:“潘玉奴是我阿娘的闺名。”

“哈哈哈……”台上的刘劭突然发出一阵怪笑,“台下这个妇人,莫非就是李城主的那个三女儿?”

三少主尚未答话,陈庆之怒道:“你要辩就辩,扯娥儿做什么?”

刘劭的脸色立时又回复了初时的沉静,冷声道:“我这是替四叔问的,他若见到了友人之女,少不得要打个招呼。当年他在焉支山之上第一次见这女子,还是在襁褓之中,转眼就已嫁为人妇。如果不出所料,你应该是由你二叔抚养长大的吧?那人确是天下少有的忠义之士。而潘玉奴的名字,想来也是他告诉你的,因为你从没见过。”

三少主听他这一番说辞,竟句句都说得确实,明白其人必定知道许多内幕,再也没了怒容,只是胆怯之情却更加盛了。这时候,她只能轻声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刘劭道:“因为自焉支山之后,潘玉奴便随陶隆浪迹天涯,再没回过北凉。而你的父亲,则从此性情大变,对女人只有恨没有爱。这样的父亲,又如何会用心来抚养你呢?”

三少主见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终于忍不住继续问道:“潘玉奴为什么要跟着陶隆走?”旁边林儿慌忙上前阻道:“三少主不要问他,谁知道他现在说的话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听了他言,先入为主,就再难弄清真正事实了。”可三少主却仍是轻声道:“主母,我从小就没见过阿娘的面,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你让他说吧?”林儿无奈,只得住了口。

刘劭则脸显阴冷的神色,说道:“道理很简单,因为她怀上了陶隆的孩子!”

“你胡说!”第三次,同样的语言,这回的发出者是林儿,“师父他一向行得正坐得直,怎么会和有夫之妇有染,你这是血口喷人!”

刘劭却一脸的阴沉,只问三少主道:“若我没说错,你今年应该二十岁?”三少主沉默地点点头。刘劭又转头问台上的陶贞宝:“而你,应该是十九岁整?”陶贞宝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及年龄,茫然地没有回应。

而台下的林儿,已经几乎猜出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若再让他把话说完,这场舌战还如何进行下去,忙高声叫道:“这场比赛不公平,我们要换人!”

这一下变起突然,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刘义恭那老头倒真是机敏,第一个反应过来,忙道:“赛前已经说好,人选一旦确定,就不得更换,你当这是儿戏吗?”

林儿却道:“大家都看着的,这第一轮哪有半点舌战的意思?太子讲了半天故事、认了半天故人,就是不谈舌战之事,这第一轮根本就不能算!”

刘义恭又为难起来,只得再度去请示刘义隆。刘义隆又犹豫了半天,方才说道:“朕观这第一场的确和一般舌战有所不同,看得让人乏味。换人固然能让比赛精彩,可却和规矩相背。让赶驴社换人,等于是有针对性的排阵,这岂非对洞玄观不公平?”

刘义恭见刘义隆也没个准主意,又去问刘劭:“太子殿下,不知你对他们换人的意见,有什么想法?”刘劭仍然是不动声色,只是沉声道:“可以,不过这个陶贞宝此后不得再上。”刘义恭见他同意,又问台下的林儿:“太子殿下果然是气度非凡,同意你们换人,这一场就不算了。不过这陶贞宝也就不能再上台,你们可愿意吗?”

林儿正要说话,旁边陈庆之慌忙提醒道:“主母,可别上那刘劭的当,他表面上大度,这一场胜负不算,其实却很阴险。因为如果再上一人仍旧失利,我们等于一场损失两员战将,这可亏大了。索性,这场我们就认输吧?输给刘劭本也没什么的,如果一场比赛连损两人,后面还怎么比?”

林儿却似还没从刚才的气恼中恢复过来,回头斜眼看着他,反问道:“三军之战,最重要的是气势。那刘劭利用一些关于我们的旧闻,就把从台上到台下这许多人都侮辱了一遍,你家三少主也多受他的影响。若此刻不在他身上把这场子找回来,后面我们还怎么比?”

“但是……”陈庆之还有些迟疑,可他见林儿眼中似有坚定之色,也知林儿有她自己的考量,便只好作罢。

于是林儿回头看了看己方诸人,只见杨懿显出跃跃于试的态度,便唤道:“杨师弟,你可敢去和那刘劭一战?”杨懿本来还半搭着眼皮,听她唤自己,立时就兴奋起来,高声答道:“阿姊你就看好吧,这一战我志在必得。”林儿微笑着点点头,道声:“那就上!”杨懿应声便上了台去。

然而,台上的陶贞宝却还对刘劭的话耿耿于怀,此时忽然高声问道:“你刚才问我年龄,到底是什么用意?”那刘劭一声冷笑:“难道你还猜不出来?你可知,你为什么会叫‘陶贞宝’这个名字?”陶贞宝茫然地摇摇头。

刘劭沉声道:“因为对于潘玉奴来说,贞节,恐怕是最宝贵的东西了……”

“不要再说了!师弟,赶紧下来。”台下林儿急道。可陶贞宝还想再问什么,林儿便挥手让韩均、念双二人飞身上台,将陶贞宝拉下台来。

陶贞宝一脸的不忿,林儿忙叫令晖、仙姬二女上去安慰他,然后转头问檀羽:“怎么办?”

原来识乐斋诸人被那刘劭一番搅扰,迷漫起一股尴尬气氛来。如果真如刘劭话里的意思,那么陶贞宝就是陶隆勾引潘玉奴之后所生的儿子?并且,他还是三少主同母异父的亲弟?而师门受辱,林儿这个当家人,也同样会受到影响。

适才一直和英、寻二女坐在后面静观局势的檀羽,此时方上前说道:“如若按刘劭的说法,三少主的母亲潘玉奴,在诞下三少主后不久,即与陶师父相识,二人很快便坠入爱河。而潘玉奴也随即怀上了陶师父的骨血,并在第二年生下陶贤弟。三少主的父亲李城主则因为潘玉奴的背离,从此性格大变。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漏洞。只是那潘玉奴后来又有什么遭遇,与刘义康是否有干系,这些问题都没有解答。”

“不过,”檀羽沉吟片刻,续道,“陶师父为何不顾身份地位,与有夫之妇有染,这中间必定有我们现下无法知道的秘辛。但是,上一代的恩怨,又何必加诸后人身上。不管他们的爱恨情仇如何,如若三少主和陶贤弟真是一母同胞,那只是亲上加亲的好事,你们又何须尴尬?至于林儿,不要想太多,你师门的旧事,相信陶师父自己会处理好的。”

此番话言毕,陈庆之当先便朗声一笑,说道:“为仪说的没错,如若真如刘劭所说,我倒凭空多了个小舅子。陶小君以前在汉中时和我就是诗友、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又多了这层亲戚关系,你说这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是什么。”那边令晖也是笑道:“没想到陈公子倒成了小女的姊夫,真是世事难料哩。”

两位正主还没相认,他二人倒先认了亲。林儿见他们皆是睿智之人,便知这尴尬的情绪必能轻易被他们化解,也就暂且放下了师父的旧事,只是抬头看向台上,杨懿与刘劭的对决。

第十三回 孤傲

杨懿当先一拱手:“杨懿。我老爹没那么多才、我老娘也是个普通农家妇人,你应该不会在我身上也掰扯出一段故事来吧?”一边说,他一边竟从容地笑着。

刘劭却是嘴角微扬,说道:“今天的故人可真不少。赵郡李孝伯的亲传弟子,也已经出落成人了。想当年,我四叔与那李狂儒,在焉支山之巅,激辩了三天没有分出胜负,那是何等激情的时候。”

杨懿哈哈大笑:“哦?听这语气,我师父倒也成了你四叔的故人,莫非你还想要我叫你一声阿兄?”

他对局面的掌控显然比陶贞宝高出了一大截。那刘劭见他发笑,也是微作一愣,看来他并没想到杨懿在他面前尚能从容应对,而没有如陶贞宝一般被他的气势震慑。

于是刘劭也笑道:“李狂儒的弟子,果然天纵英才。这么小的年纪,却能在这样的场面中镇定自若。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在尊师之上!”

谁知杨懿却毫不领情,只是懒然道:“得了吧,你夸我就夸我,我又不会介意的。但拜托你夸我的时候别把我师父带上。我干吗要超过他?他又不是我的目标。我要是超过了他,那他多没面子。”

刘劭闻言,又是一愣。他从前就听说过杨懿舌战天马行空、不着痕迹,这回得见,果如传言。一上来这两番应对,全都轻易跳出了他想要设下的陷阱。他顿了顿,心中开始重新评估杨懿的实力。

片刻之后,刘劭脸上忽显出好奇的神色来,问道:“李狂儒这人倒怪,难道他的弟子超过了他,不应该高兴吗?俗言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正说明你们赵李一门代有才人啊。”

杨懿见刘劭突然改变了舌战风格,不再一味推说往事,反而顺着他的话向下走,这正是那刘劭想凭实力与自己硬碰硬。他心中一向的孤傲情绪便升了上来,心想,硬碰硬,难道我就怕你不成?

只见他不屑地摆摆手,说道:“非也非也,你要真和赵李门人辩,找阿羽去,他可是我师父的得意弟子。我师父这人,生平就两个爱好,一个是打自己的学生,一个是说阿羽的好话。不过也是,像阿羽那么听话的弟子的确不多。我师父一直想打我,却打不到,因为我跑得比他快,哼哼!”

他一边说,一边还露出一丝窃笑,那表情,引得在场的观众俱都忍俊不禁。杨懿见众人笑,便偷眼向台下使了个鬼脸,又引发众人更大的笑声。这一笑之间,刚才被陶贞宝之事弄得士气低迷的赶驴社这边,气氛顿时回升。

台下的陈庆之小声对诸人道:“杨懿在这舌战一道上真是天才啊,面对刘劭这样的气势,竟然也能从容应对。”而打小从军的几个小伙伴,木兰、韩均、綦毋、念双、大眼几个,更是高兴坏了。杨懿这一番战斗丝毫不落下风,让他们大大地长了脸。

唯有坐在后面的檀羽和兰英二人却脸显担忧神色。在他们身边的林儿感受到了异样气息,忙小声问怎么回事。就听檀羽道:“师弟已经败了。”

林儿微一吃惊,忙问究竟,兰英替他解释道:“论实力技巧,师弟真的不在刘劭之下。可是,舌战一道上,很多时候考验的不光是技巧,更多的是心理。师弟一开始两句话应对得十分恰当,他就以为已经逼出了刘劭全部的实力,心理上便松懈了,所以他的第三句话才会这样轻浮。然而,那刘劭又岂是两三句话就会露出破绽来的。他显出那样的态度,正是意在引出师弟孤傲的心绪,这样,他后面就能有很多办法来击败师弟。”

林儿摇摇头,看来杨懿终究还是年纪太小,没能把握住这样的胜机。今天这一败,倒也是给他一个提升的空间。相信再过一段时间,让识乐斋平和的氛围更多地影响他,那时候他也能变得更加强大。

台上的舌战还在继续。刚才杨懿做了一个鬼脸,竟连刘劭也被他逗得一乐,说道:“你这小子可比你师父有趣多了。听四叔说,那时候他在焉支山和李孝伯舌战,天天就对着那张臭脸,真是郁闷坏了。今天这场无论胜负,本王至少能笑一下,也算比四叔境遇好了。”

杨懿见他继续顺着自己的话在说,倒有些明白过来,他这是想把自己往另一条路上引,忙将脸色变作怒容,斥道:“你这人也是久在宫闱,竟连基本人事都不懂。我师父的坏话,我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你也说他的坏话,那就大大的不对!别说你不能说,就是阿羽都不能说。背地里说别人坏话,当为世人所不耻。”

他又想利用这样的话跳出刘劭的引导,可刘劭刚被他成功了一次,又岂会让他再成功第二次,当即朗声说道:“哼,就是当面对着那李孝伯,我也是一样的话,有什么人前人后之分。当年他与四叔舌战说,要想解决凉州的匪患,须得靠官府之力,他不相信盗匪能够自我解决问题。而四叔的主意却是以匪治匪,在河西之地,走私之利,堪比国帑。要想光靠禁,如何禁得住?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在凉州养一头狼,这样才能镇得住群魔乱舞。所以后来就有了魔君李宝。而北朝皇帝似乎也对魔君的作用非常认可,所以才让他入朝问对、成了陇西李氏的宗老。如今看来,当初没有结果的那场舌战,自然是我四叔胜了。既然四叔是胜者,当然我可以在此数落李孝伯的不是。”

杨懿被他这一说,还是呆住了。他没想到,转了一圈,终究被刘劭转了回去,回到了李孝伯的故事上。此时,他已经无法再跳出这个框架,他必须要回应这一番话,否则他狂儒一门的名声真就毁在了这万千人众眼前。

他沉吟良久,只得说道:“我师父本没有错。官府解决不了凉州匪患,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没有用我阿姊。我阿姊一到上邽,上邽的匪患就解除了,一到凉州,凉州的匪患就解除了。如果她早生二十年,世上哪还有什么魔君。”

那刘劭似乎早就等着他说这个,立即冷声一笑,讽道:“那上邽县,虽然匪患没了,可惜却不在北朝手上了。那凉州,虽然匪患没了,可惜却让北朝的大军陷在了北凉。这样饮鸩止渴,也亏得只有你这无知小子才会感佩吧?”

他的脸上显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骄横笑意,显然,他已经成功扼住了杨懿的咽喉。杨懿接下来无论再说什么,都将被他无情地灭掉。

杨懿正欲再辩,可张大了嘴,竟不知该说什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台下林儿见状,当即大声说道:“我是一个晦气的人,走到哪都带来不幸。杨师弟不必再说,这一场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那边刘义恭似早准备好了一般,听得林儿此言,便上得台去,向众人宣道:“第一场,太子殿下胜。”此言一出,洞玄观阵营中的人,便齐声欢呼起来。

第十四回 次轮

杨懿一脸懊恼地走下台,檀羽忙过去接住他,安慰道:“师弟别难过。那刘义康既然十几年前就和师尊打过交道,这舌战一道显然已经炉火纯青。刘劭是刘义康亲定的继承人,想来一身的学问都传了下来,他的舌战技艺自然不差。要胜过他,咱们还得再多努力许多年才行啊。”

他身后的木兰、大眼等也纷纷上来安慰。大眼那洪量的声音说道:“是啊,别垂头丧气的,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一场舌战算什么。我们都觉得你刚才辩得不错了,只是火候不够,再多练练就一定能胜他。”

谁知杨懿却未有丝毫宽怀,反而一脸的不屑:“你们懂什么,谁规定我师父辩不过他师父,我也就辩不过他?那我师父教我做什么。”众人被他一问,当即一愣,只能回头去看林儿。大家都知道,天底下只有林儿能镇得住天性叛逆的杨懿。

果然,就听林儿喝斥道:“输就输了嘛,是个男人,就要勇敢承认失败!你刚才其实辩得很好啊,只差一点,就可胜了。你现在胜不了他,不代表你以后胜不了。等你以后把这些敌人一个一个全打败了,那时才有嚣张的本钱。现在嚣张,算什么真本事?”

杨懿被她一吼,只好悻悻地低下头,心中却已打定主意,有朝一日,必定要在那刘劭身上找回今天的场子。

那边厢,刘劭回到了百官的观礼台。就有不少他的追随者过来趋炎附势。前廷尉刘谌拍着马屁道:“殿下连斩两员大将,这战力之强,真是让人喘不过气来。你要是认第二,这天下真没人敢说第一呀。”

刘劭却毫不在意地道:“胜两个小喽罗,有什么值得庆幸?本来我以为,两战之中,必定有一个对手将是檀羽。可惜了今天却没对上他,不然也好让无知小民们知道,谁才是他们应该尊崇的高手。”

众官忙答:“是是是,那檀羽就会耍点小聪明,殿下早就该出来以正视听了。”

这话传到了识乐斋人耳中,却令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听那刘劭话中的意思,似乎他早就料定了,只要他抛出林儿师父的旧事,那么林儿就一定会翻悔。所以他上这第一轮,本就是冲着两个对手来的。如此看来,林儿刚才的排阵,竟完全落入到了对手的算计当中。众人心中无不捏了一把汗,面对如此恐怖的对手,到底林儿还能不能稳得住阵脚。

而趁着比赛的空隙,不管是观礼台上的皇帝、后妃、百官,还是下面的围观百姓,也全都开始热烈地议论起来。林儿虽然在北凉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人物,她的事迹也已在南朝的坊间流传多时,但南朝民众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她的能耐,而她第一轮上来就连损两员大将,便有人开始质疑起来:“这个什么水心仙子到底行不行啊?为什么不让檀公子来决定排阵呢?”在他们心中,檀羽这个红玉先生,依然应当是众人的核心。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红玉先生反而要听他小妹的话。

漂女听到了身后百姓们的议论,忍不住和他们理论起来:“我家仙姑运筹帷幄,第一轮是让那些道士。你们就睁大眼睛看吧,后面的排阵一定会让你们大开眼界的。”百姓们听得她言,有人相信、有人质疑,人群中再次吵开了。

这时,刘义恭在台上拍了几下手,止住台下人的喧哗,这才宣道:“请两边给出第二轮的上场人选。刚才情况特殊,不再追究,但自这一轮后,每一轮只能派一个人上场。上场之人,只能辩今日相关话题,不得扯到私人的事迹上去。”

话一说完,这边又开始紧张地商讨起来。

陈庆之首先道:“第二场如果再失利,我们后面就很被动了。主母,第二场我建议派兰英上场。”林儿反问道:“万一他们第二场派江湛或徐湛之,怎么办?他们今天战意十足,看这架势,想直接拿下前三场的可能性并不小。”陈庆之听她如此一说,倒也觉得有理了。

令晖亦道:“我觉得林儿说得对,他们首场就派刘劭,这分明是要一鼓作气拿下比赛,不想拖到最后徒增变数。这样一来,我们有必要先避其锋芒,在他们士气最盛时不能和他们硬碰硬。”

于是众人商议既定,林儿便叫萧道成在纸上写下“高长恭”的名字。双方便都将纸条递上了台。

那边漂女听说下轮上场的就是高长恭,忙过去握住高长恭的手,道声:“高阿兄,一定要赢哦。”高长恭微微一笑,道:“我尽力而为。”

高长恭也是睿智之人,知道在所有上场诸人中自己实力最弱,林儿也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下等马来用的,所以并没能许下什么必胜的誓言。

林儿却过来说道:“美女别给兰陵压力,兰陵这一战的任务是挽回我们的气势。胜负不重要,但一定要把这个气势找回来。”高长恭岂会不知林儿的意思,当即自信地点点头,道:“师叔放心,我虽实力不济,但气势上绝不输给对手。”

说罢,就听台上刘义恭拿着两张纸念道:“第二轮战,赶驴社、高长恭高兰陵,洞玄观、范晔范蔚宗。”

“啊?”漂女第一个叫了出来,“仙姑怎么办,他们不是上的徐湛之和江湛。我们被骗了。”

林儿乍听到这样的排阵,神色也是一慌。上来连续两阵,自己都判断错了对方上场之人,自己的算计完全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中。她忍不住抬眼看了下对面的江湛,见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一凛,难道今天真会输在自己的排阵之上吗?

檀羽见林儿犹疑,便上前安慰道:“林儿别多想,战场上虚实难料,谁也没有永远正确的判断。”林儿却向陈庆之致歉道:“对不起子云,你是对的。”陈庆之忙道:“主母干吗这么说,我们不是一个整体吗?排阵失误,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陈庆之一向是大丈夫,从来不推卸自己的责任。林儿听他此言,眼中方又显出一丝坚定的目光。

旁边檀羽见她安定下来,这才过去提醒高长恭道:“这范晔擅长找对手的漏洞。兰陵你的特长是商才,我猜他一定会在这一点上攻击你。一会儿上台后,你千万别像我上次那样,过早抛出自己的观点,给他抓住漏洞的机会。”高长恭奇道:“师父觉得,我在商道上反而辩不过他?”檀羽道:“我当然相信你的商业天赋,可淹死的往往都是会水的,上次我不也栽在自己最擅长的经学上吗?所以你还是小心为上,尽量拖延住他,不给他发招的机会。”

高长恭仔细琢磨了一番他的话,大感有理,于是道声“我明白了”,便纵身一跃,上得台去。

第十五回 堕落

对面的范晔见高长恭听完檀羽吩咐跃上台站定,也就缓步走上了台,当先抱拳道:“高兄好身手。自汉中一别,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当年在紫柏时,我就看出高兄有不世之才,可惜被昙无谶和尚埋没了。看来这识人之明果然不是人人都有的。”

高长恭还礼道:“在汉中许多年,却从没想到范兄还是徐掌柜的人,真是让人侧目啊。从这一点上,我就已经先输了一阵。”他听了檀羽的建议,一上来就示弱于人,以此来对抗范晔的策略。

范晔就像一拳打到了软泥里,力还没使出来就被卸去,一时有些尴尬,只得继续说道:“今天这比试真是有趣。你是为仪的弟子,我是典质行的学徒,咱们也算针尖对麦芒、棋逢对手。”

高长恭道:“非也非也。我师父精通经学,我却并不擅长。令师擅长商道,范兄却又走了文学道路。这不正好错了位吗?怎么也谈不上棋逢对手四个字啊。”

范晔第二轮进攻,高长恭仍旧轻巧地避过。他今天就是打定了主意,断不硬接这范晔的招,令其无从抓到自己的漏洞,其擅长的技巧也就无从发挥。如此两个来回,高长恭果然不落下风。

范晔似也明白了高长恭的策略,但却并不信他能一直这样忍下去,当即加大声量续道:“这好办,既然高兄是刚从北凉远道而来,远来是客,当然就按高兄之所长,我们以商道为题来辩此一局好了,范某毫不介意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的。”

高长恭却再次退让:“俗话说,客随主便,既然到了范兄的地盘上,我怎可喧宾夺主。要辩,当然还是以经学为题。不过,你我二人虽然都是七大族宗门人,可我的师祖李宣城出身正统儒家,范兄的师祖王道长却是天师道人。两相比较,以经学为辩题仍然是在下占了便宜,真是让人见笑了。”

“咱们辩经学?高兄可真想好了?据我所知,你虽拜了为仪为师,可并没有多少时间在他身边亲聆指教,反倒是在你师叔身边多些。如此说来,经学一道你可未必擅长。真要辩这个题目,你可大大的不利呀。”

“范兄何故为对手担心?我既然答应辩经学,自然就不会反悔。辩我不擅长的,兄胜的机会不是更大吗?”

范晔见他铁了心不接自己的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脸上阴晴不定地呵斥道:“我范某人偏就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主,今天我还就要来辩一辩这商道。我听说高兄人生的目标是做一名儒商,那我就来说说这儒商。”

这场舌战当真是有趣非常。两个分明互为死敌之人,偏偏都在为对方着想,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这一对了。那范晔虽然文才一流,却并无多少应变之机,所以那天在洞玄观门前,兰英只用了几句话就破掉他苦心设计的圈套。想来今天他也是打定主意要在商道上对付高长恭,故而无论如何不肯松口。至于高长恭,则应实力略逊一筹,所以只好用这种狗皮膏药式的战法。

此时,听得范晔提到自己关于“儒商”的态度,高长恭就有开口一辩的冲动。好在他是个极度稳重之人,稍一冲动,立即就控制住了自己,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是啊,不知范兄有何高论?”

范晔狠狠一瞪眼,这才说道:“世人皆知,儒家一向是贬低商贩的,只因商贩只是重利轻义之辈。而高兄却认为,重利轻义者只是低级的商贩,而高级的商贩则可以义利兼得,是这样吧?”

“唔……”高长恭知他这一问必有陷阱,不敢轻言答应于他,只好这样支吾了一声。

范晔轻声一笑,续道:“当年参与义利之辩的先辈们听到这番话,怕是非气炸了不可。义便是义、利便是利,这又如何能兼得?你可以说,你卖的东西是所谓的无形之意,不消耗任何的有形之物;你也可以说,你心中有天下,你做买卖是为了普罗大众。但不论你怎么想,都改变不了逐利的事实。利是什么?利就是花花世界,就是食色性也,无论你如何狡辩,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古代大儒们才要辨清义与利的关系,从而去利存义。试问,儒者若也和市井商贩一样追逐利益,那还如何与其区别,如何称自己为君子?由此可知,这所谓的‘儒商’之论,不过是无知之言而已。”

高长恭听范晔如此蔑称自己的儒商之道,终于还是没有再忍住,一声冷笑之后,便听他驳道:“我记得我当年第一次与我师父舌战时,师父曾说,圣人的书若让无知小人读了,那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今天看来,果如其言。范兄读了这么多圣人的书,却只读了其中的字句,没读懂其中的精神。所谓君子,岂是口头上说几句话,就可称君子的?只有知行合一,才是君子之道。我的儒商之论,说的也正是那些真正的君子,他们早已分清义利之辨,清楚地知道自己做的什么事。所以‘儒商’是一个境界,普通人无法达到的境界,至少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我心目中的儒商。范兄不是君子,当然更不明白儒商这一境界了。”

这一番劈头盖脸的痛斥,让台下诸人无不兴奋。高长恭本来身形高大,行走坐立皆有威仪,此时在这台上一番舌战,自也是气势如虹。台下的漂女听到他这番痛快的长论,忍不住便拍手赞道:“高阿兄好样的!”

然而那范晔显然要的就是高长恭出言反击这一步。刚才还有些气急败坏的他,听到高长恭一番言论,却不是惊慌,反而露出了镇定自若的微笑。待台下漂女叫了一阵好后,范晔这才缓缓地说道:“儒商差不多就等同于圣人吧?如果是这样,那在下就认为,圣人或许还能几百年出一个,儒商却永世也无可能出现。”

“哦?”

“高兄是商界的奇才,想必应该很清楚,经商之道,最重要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快’字。卖同样价钱的货物,我用一天卖完、你用两天,我们谁能赚钱?当然,你也可以说,我卖的货物是别人模仿不来的,比如王羲之的字,谁也学不会,那你就可以漫天要价。但问题是,王羲之这样的人,世上又有几个呢?王羲之一天又能写几幅字?我多请些学子,按王羲之的字来模仿,却只卖他的一成价钱,可我一天能写一百幅这样的字,到最后,赚钱的还是我。久而久之,王羲之的字也就不那么值钱了,这就是劣币逐良币的道理,高兄大才,自然对此非常熟悉。”

“这……”高长恭听他说完这些,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安来,似乎那范晔已经抓到了他的漏洞所在。

果然,就见范晔脸露自信的微笑,说出了他的胜利者宣言:“由此可知,商业的本质就是‘堕落’。你的竞争对手快,你也必须要和他一样快。就像水流,流得越快越能产生壮观的景色。然而一旦快起来,即使王羲之也很难拿出足够品格的字,这就是堕落的开始。要想成为一个成功的商贩,就必须接受这种堕落。与之相反的,儒家正是因反对这种堕落而存在。数千年来,双方一直保持着简单的平衡,谁也没能战胜谁。而高兄却说要把他们二者合在一起,试问这怎么可能?除非儒家接受商贩的堕落,而不成其为儒家;或者商贩放弃牟利,安心回到儒家阵营。但不管哪一种,两者都没可能并称为儒商,我说得没错吧?”

他把话说完,便将眼神扫过识乐斋诸人,扫到漂女时,更是脸露一丝讥笑。漂女被她气得脸通红,高叫一声:“高阿兄,他……”还未说完,就听见高长恭轻轻地说了句:“我输了。”便跳下台去。

第十六回 三轮

林儿和漂女同时过去接住高长恭。林儿先道:“兰陵辛苦了,虽然没能胜出,但也让那范晔憋得难受了半天,也算是为我们挣回了气势。我看那范晔虽然脸上阴笑,心里却郁闷得很,这一轮他胜得一点都不干脆。这是一个好兆头,接下来,我们就会一直胜下去了。”

漂女也道:“嗯,刚才看着那个范晔被高阿兄气得鼻子眉毛皱到了一处,真是好过瘾。在我心中,高阿兄根本就没有输呢,是你故意让他的。”

谁知高长恭此时却一脸的沮丧,完全没有平日里的自信神情。原来他一直深信不疑的道理,今天却被范晔打得体无完肤,也令他几乎所有的信仰都瞬间崩溃了一般。

漂女见他表情,着急地问林儿:“仙姑,怎么办?高阿兄好像很灰心。”林儿也看出了他的不安,忙向檀羽求助。

檀羽看着高长恭,心中思索既定,便走到他身边,温言道:“刚才你本来可以赢的。”

高长恭听他此言,不知是有意安慰,还是真有其事,忙问:“我能赢?可我那时候已经无话可说了啊?”

檀羽却笑道:“你还记得我们在紫柏山李敬爱的面前第二次舌战时的情况吗?那时候我们辩的是成功之道,我的策略是,将我们两个同时逼上绝路,要么你面对我的攻击无言以对,要么你就找出一个反击的例子,让我失败。其实,今天范晔用的是相同的策略,只要你找到一个这样的儒商例子,他的话就全然无效了。而事实是,历史上这样的儒商的确是存在的吧?”

高长恭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你说的意思。我当时其实本来也是想举一个例子的,我想到的是商圣陶朱公。可是他毕竟和我说的儒商还有些许不同,这也是我没有把他说出来的原因。”

檀羽道:“陶朱公?嗯,虽然不是一个好的例子,但仅从舌战技巧而言,至少是可以再驳一下的。”

高长恭黯然道:“我明白,主要是那时我的气势已经泄了,所以没有进行最后一搏。归根结底,还是怪我技艺不精,不会临时应变。看来在这舌战一道上,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啊。”

檀羽安慰道:“没关系,我们都是在失败中成长的嘛。就临机应变这一点,我们识乐斋中,英姊是做得最好的。等下她出战时,你要好好学学她这临机应变的本领。”

高长恭忙点头同意:“看师父师娘的舌战,我一向都收获颇丰,此番想必也不会例外。”

林儿见檀羽终于将高长恭的情绪安慰住了,这才心安。可此时,身后的百姓却开始嘲讽起她的排阵来。

有人大声讥笑道:“大开眼界的排阵原来就是这样啊,这个水心仙子果然是不行。看来,檀公子让他小妹来排阵,这是最大的错误了。”

漂女本就因高长恭失利而心情大坏,被这些百姓一激,登时将脸羞得通红,急切间便对百姓们喝斥道:“你们这些无知的人,懂什么!”林儿见她有些激动,忙喝止住她,又连声向百姓致歉,这才将她拉到了一边。

漂女拉住林儿的手,仍是焦急地道:“可是仙姑,我们该怎么办啊?我们已经连输了两阵,就算檀生和檀嫂都获胜,也……”林儿却沉声喝她:“慌什么,我们还没输呢!”

漂女被她一吼,险些哭了出来。后面已经恢复心绪的高长恭忙过来将她抱住,安慰道:“别这样,师叔自有她的想法。”漂女便转身躲进了他的怀中抽泣起来。

林儿也来不及去管她的感受,就与令晖诸人商量下一场的主战人选。

接下来的三战,赶驴社还剩檀羽和兰英,洞玄观还剩徐湛之、江湛和另一个小喽罗。场中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局势,赶驴社要想赢,唯一的可能就是兰英大发神威,战胜徐湛之、江湛二者之一,再让另一个计划外的人,比如寻阳、黄龙、陈庆之、三少主、令晖、萧道成中的某一人,去力战那个小喽罗。

陈庆之、令晖等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陈庆之认为徐、江二人这一轮不会出场,令晖却完全没有准主意。但大家都懂的,第三轮已经没法再输了。

林儿当然也明白这一轮的关键所在。她看看陈庆之等一干智囊,都是脸显疑难之色。的确,这一场的排阵太关键了,一旦失误,就很难再有翻盘的机会。

林儿心里清楚,这时候,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这个排阵拿最后的主意。而这个人,只可能是她自己!

于是她打定了主意,便将识乐斋的所有人召集到了一起,让大家围成一个圈,然后用坚定的语气小声说道:“大家应该都看到了,我们现在唯一的胜机,是阿嫂能碰到江湛或徐湛之二者之一、并且神奇发挥,战胜对手。其实我知道,这已经够难为阿嫂了。但我们绝不能认输,还是要按着这样的思路继续比下去。这一轮对方会不会上徐、江二人中的一个,我没有把握,我把这个事情交给大家来决断。我的意见是,这一轮我们就派阿嫂上,无论如何,要让她拿下这悬崖边的第三轮,同意的举手示意我。”

话音刚落,就见识乐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林儿眼光一个个扫过众人,向他们投去感谢的微笑,众人也就用微笑回礼。大家都明白,这是他们对林儿全身心的信任,无论输赢,大家都将共同承担。

于是,两边又各自将第三轮出战人选的纸条送了上去。

林儿则过去拉住兰英的手,柔声道:“阿嫂,对不起,都是我排阵不好,让你承担这样大的重任。”兰英却温柔地一笑:“林儿放心吧,我不会输的。”

此时,后面檀羽、寻阳都走了过来围在兰英周围。兰英一手拉住檀羽,一手拉住寻阳,微笑着说道:“拉着你们,我就有信心能赢了。”寻阳则用双手握着她的手,半带祈祷地道:“阿姊一定能行。我记得那时候在史学馆,你的眼神就和现在一样,这是胜利者的眼神。”兰英温柔一笑:“谢谢小妹。”

台上,刘义恭正大声念道:“第三轮战,赶驴社、曲阿县主,洞玄观、褚渊褚彦回。”

“哈哈哈……”刚一念完,对面洞玄观的阵营中突然发出一阵大笑,那声音是江湛的。显然,他正在为自己这样的排阵庆幸。用褚渊这个小喽罗去对付韩兰英,还有谁能同时对付他和徐湛之呢?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那一刻,心中的笑意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引得场中围观众人都看向了他。

林儿听到这个结果,登时一脸失落地低下头,她又判断错了。这场即使兰英胜出,整场比赛,他们也已经注定要失败。她仿佛听到了后面围观百姓们的嘲笑之声,她感到了幸运女神对她的捉弄。

檀羽正关注着她的表情,见她茫然不知所措,忙过去扶住她的肩,安慰道:“别难过了,至少英姊能胜这一场,这也算好事吧。”林儿得他安慰,这才缓缓定了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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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质量发展调研行|诉求“一号响应” 服务“一键直达”-每日速看

【高质量发展调研行】诉求“一号响应”服务“一键直达”(主题)工人日报-中工网记者黄洪涛时斓娜近日,...

05-26 04:52:23

世界微速讯:空间站属于无人航天器吗_空间站属于卫星吗今日更新

1、空间站属于卫星吗2、空间站有两种类型:单模块空间站和多模块空间站。单模块空间站可以由航天运载器一次

05-26 04:02:02

要闻速递:绝世侦探色情小说(绝世侦探)

1、接了有点慢等我如果找不到这种底图就用我自己的图了。本文就为大家分享到这里,希望看了会喜欢。

05-26 03:17:37

宜佳购物品牌介绍_宜佳购物电视购物

辽宁亿家电视购物有限公司是由辽宁广播电视台于2007年10月投资成立的百货型家庭电视购物公司。自BestShoppi

05-26 01:56:16

be是什么意思_be pride 天天观点

1、beproudof对。2、引以为豪。3、Iamproudofyou betheprideof

05-26 01:26:13

通讯!又一家!4.8万股东请注意 周五很关键!

A股房企退市名单或再添新成员,ST粤泰已连续15日跌停,且连续10日收盘价跌破1元,若5月26日收盘未能涨停,

05-26 01:25:03

最新:“史上最高罚单”凸显欧美数据保护之争愈演愈烈

参考消息网5月24日报道欧盟5月21日给元宇宙平台公司开出13亿美元罚单,创下历史最高纪录,因为它发现这家脸

05-26 00:27:54

突发!又一A股房企将退市,近15万股东踩雷!高管紧急增持无力回天

尽管紧急启动增持计划,仍无法挽回股价连续跌停的整体颓势。ST美置(000667)5月25日晚间公告,公司股票自5月

05-25 23:40:44

“领跑”用户侧储能赛道,Ampace新能安与4家产业链企业战略合作签约_全球通讯

5月24日,第十六届国际太阳能光伏与智慧能源展(SNEC)于上海开幕。用户侧储能“实力派”——Ampace厦门...

05-25 22:59:21

攀登一条新道路使化学家能够应对癌症最严峻的研究挑战

癌症基因MYC被称为癌症研究的珠穆朗玛峰,因为设计可以使它失效的药物的困难,并且期望有效的MYC药物可以帮

05-25 21:20:50

世界微头条丨价格全面对标豪华车,卖的比特斯拉Model Y还贵,全新蔚来ES6真要凉?

车身侧面全新蔚来ES6的设计也很简单,几乎摒弃了大多亢余设计,同时也采用隐藏式的门把手,不过新款车型针

05-25 20:40:07

全球微速讯:柴达木盆地可鲁克湖鸟类监测首次发现新物种

近年来,青海省海西州林业和草原局持续推动可鲁克湖托素湖省级自然保护区生态保护工作,强化湿地保护修复工

05-25 20:19:58

前沿资讯!打卡电影小镇 感知文旅文创融合发展魅力

铛铛响的电车拐过街角,报童叫卖最新的报纸,街道商行的橱窗里,正在展示当季最时髦的旗袍……走在电影...

05-25 18:52:42

嗓子痛就是“二阳”?该准备什么药品应对?专家解答|环球观焦点

近期,很多人出现了咽喉疼痛的症状,担心自己二次感染上了新冠病毒。对此,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感染疾病科主任

05-25 18:22:55

美国才是“黑客帝国”!外交部回应五眼联盟涉华报告-独家焦点

5月25日,外交部发言人毛宁主持例行记者会。问:几个西方国家以及美国微软的分析团队周三表示,近期一个中

05-25 17:39:58

马龙打疯了!狂轰2个11-1吊打世界冠军,对手无奈...打表演赛!附赛程直播_当前速读

马龙打疯了!狂轰2个11-1吊打世界冠军,对手无奈 打表演赛!附赛程直播,国乒,八强,世乒赛,奥运会,卡尔松,

05-25 17:16:44

宁夏:迎来首个科普“不眠夜” 时讯

5月20日晚,宁夏银川,光明广场。云层很厚,风也大,一点都不像初夏的夜,但丝毫不影响孩子们沉浸式体验...

05-25 15:57:18

高铁长沙南站属于什么街道 天天微头条

高铁长沙南站位于湖南省长沙市雨花区劳动西路,属于雨花街道。下面将对长沙南站及其所在街道进行详细解答。

05-25 15:08:54

港股异动 | 玖龙纸业(02689)跌超5% 旗下天津、沈阳两基地再次宣布下调牛卡纸、瓦楞纸价格

智通财经APP获悉,玖龙纸业(02689)跌超5%,股价暂现三连阴。截至发稿,跌5 17%,报4 77港元,成交额8271 29万港元。

05-25 14:20:59

NASA:日本登月失败的登月舱残骸疑似已找到 世界看点

中新网5月24日电据日本共同社报道,在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23日公布的图像中,疑似发现了日本民企iSpace公

05-25 13:55:39

王者归来!跟他相比,伊布只能算是“小王”?

大罗,才是最符合“王者归来”的人设。不但稳固了他在巴西队的首发位置,甚至在2017年还在巴萨潇洒走一...

05-25 13:31:23

每日快播:唐代就有彩妆?七个步骤包你学会

央视新闻联合全国博物馆推出文博科普产品《文博日历》今天,一起来认识唐泥塑彩绘仕女俑头像唐代“贵妇...

05-25 12:08:15

用益-公募基金动态:赚了指数不赚钱,这类基金有六成不敌业绩基准_讯息

第二批北证50成份指数基金成立5月24日,博时基金发布公告称,博时北证50成份指数发起式基金于5月23日成立,

05-25 11:45:15

每日讯息!广东省披露核电新项目发展计划!

广东省能源局印发《广东省推进能源高质量发展实施方案(2023-2025年)》。其中提出,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有

05-25 10:26:57

新冠疫苗一定要在同一个医院打吗(新冠疫苗一定要打加强针吗)

新冠疫苗接种是有一定讲究的,一般都会要求在就近的接种地点进行接种注射,这样可以保证疫苗统一,可以起到

05-25 09:59:55

国米卫冕!赛后颁奖仪式,队长汉达举起意大利杯冠军奖杯

直播吧5月25日讯意杯决赛,国米2-1逆转佛罗伦萨完成卫冕!赛后,现场举行颁奖仪式。队长汉达诺维奇捧起冠军

05-25 09:56:04

爷青结!熊脸抱憾退休,新晋导师逆袭夺冠!NBC烫手山芋或无人接盘?

美国东部时间2023年5月23日晚10点,美国好声音第23季正式结束。来自NiallHoran战队的选手GinaMiles逆袭夺得

05-25 08:39:01

每日看点!美国国会山骚乱期间闯入佩洛西办公室男子被判4年6个月监禁

当地时间5月24日,美国华盛顿特区地方法院法官克里斯托弗·库珀(ChristopherCooper)宣布,对2021年1月6日

05-25 07:47:13

每日看点!读 教师怎样做小课题研究活动_读 教师怎样做小课题研究

1、我惭愧不已,因为我也是一知半解,我只好含糊的说小课题与大课题研究的步骤差不多,只是切口小,周期短

05-25 06:37:18

vivo手机的分屏模式在哪里_什么是分屏功能 天天实时

欢迎观看本篇文章,小升来为大家解答以上问题。vivo手机的分屏模式在哪里,什么是分屏功能很多人还不知道,

05-25 05:49:30

飞机托运价格是多少_飞机托运价格|世界新消息

1、根据民航的通用规定,搭乘国内航班的每位旅客的免费行李额(包括托运和自理行李):(1)头等舱旅客40KG

05-25 04:48:27

有效光谱区域(关于有效光谱区域的简介)|今日最新

有效光谱区域,效光谱区域的简介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1、有效光谱区域是指在规定准确

05-25 03:19:51

全球短讯!超好看的修真小说_好看的修真小说完本推荐

1、《丹师剑宗》作者:古栋。2、《万道成神》作者:新版红双喜。3、《无敌剑域》作者:青鸾峰上。4、《仙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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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血病有几种类型哪种最轻_白血病有几种类型 短讯

1、医学界现在一般将白血病分为三大类型,即急性白血病;慢性白血病和特殊类型的白血病。2、每一种类型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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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旋风”再创新高!“厄尔尼诺”发生概率超90%,现货为何拉着期货涨?华夏时报(www chinatimes net...

05-25 01:02:30

泉州师范学院学费_泉州师范学院兼职网

1、在那边找个兼职。2、给你推荐一个不错的本地网站,闽江人才网。3、这里有一些兼职。4、你可以去看看。5

05-24 23:39:54

内容正在升级改造,请稍后再试! 快消息

内容正在升级改造,请稍后再试!【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合作供稿方观点,不代表和讯网立场。投资者据此操作

05-24 23:24:11

恒生科技指数尾盘跌幅达2%,科网股普遍下跌,商汤跌约5% 当前要闻

5月24日下午,港股持续震荡走低,恒生科技指数尾盘跌幅达2%,恒指跌1 66%,科网股普遍下跌,商汤跌约5%,小

05-24 22:37:26

世界动态:外媒:美国最大航母首次访问奥斯陆,俄驻挪威使馆发言人抨击

【环球网报道】据法新社、路透社报道,被称为世界上最大的军舰“福特”号航空母舰周三(24日)抵达挪威...

05-24 21:5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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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哈尔滨市防洪纪念塔广场的音乐喷泉开始喷洒。当音乐响起,喷泉打开,市民纷纷驻足观赏,喷溅的水花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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